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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想要去的地方,怎么能在半路返航。

[伪装者/天台]请与我共(番外)大哥,我和老师在一起了(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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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稚型理想主义:

正篇

番外写了很长。真·狗血家庭伦理剧。一本正经和傻白甜随机播放。  


香港
夜深,人已歇,客厅里一串电话铃声突兀响起,在一片寂静中尤显刺耳。隐约被吵醒的人本想当作没听见,可铃声却执拗得让人实在忍无可忍,只得起身下床。
阿诚一路快走着从楼上下来,走到电话旁边一把抓起话筒。
"是哪位?"阿诚克制着火气说。  
"阿诚哥!"   
阿诚忍不住翻了下眼白。
"我的小少爷,你不看看这都几点了,有什么事就不能明天再说?"  
明台皱了皱眉,下意识看了看表,才想到香港那边已经是下半夜了。 
"对不起阿诚哥,吵醒你了,我忘了。"语气有点抱歉。
大半夜的,阿诚有些没好气。    
"好啦,醒了都醒了,有什么事快说,再磨蹭一会儿都要把大哥吵起来了。"
听到话头转回,明台赶紧说:
"阿诚哥,你不是说老师来巴黎了吗,怎么没见到啊,你确定人已经来了吗?"
"他是这么说过。不过我又没看着他上飞机,怎么知道他到底到了没。" 
听到这么模糊的回答,明台又开始心急。 
"阿诚哥,你帮我查查这几天香港飞巴黎的旅客名单好不好?我想确认老师到底有没有到巴黎。"
听到这个要求,阿诚无奈叹了口气。
"真是怕了你了。"
"谢谢阿诚哥!"  
"喂,就算要查也得等明天啊。"
"知道知道,阿诚哥你尽快就好,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我。"
"好啦,没别的事就这样吧。"
"嗯,等你电话!" 
终于放下话筒,阿诚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去继续睡。上楼途中,阿诚隐约想起王天风的房间都已经退了,人如果没去巴黎又会去哪呢? 

第二天早上,阿诚摆好餐桌,明楼迤迤然下楼梯,手上还在整理袖扣。  
"阿诚啊,昨晚半夜是谁的电话?" 
"原来大哥也被吵醒了。"想象明楼不胜其扰又懒得动的样子,阿诚抿着嘴笑。
"响了那么久,能不醒么。"明楼无奈地看阿诚。 
阿诚把盛好的粥放在明楼面前。
"是明台,说是没见到王天风,让我去查查飞机旅客名单,看他到底去没去巴黎。" 
明楼也有点意外,视线落在阿诚身上,勺子持在手中迟迟没有动作,就这一会儿心念已经转了几圈。
"那你就去查查吧。" 明楼点点头。 
"是,我一会儿就去。"   

明家兄弟早上一同出门,阿诚开车把明楼送到公司之后,径直出去办这差事,等明楼见到阿诚回来,已经快到中午。
"怎么样?"明楼一见面就问。  
"查到了,人三天前就到巴黎了,看来只是还没去找明台而已。"  
明楼点了点头,可同时心中不免有些狐疑。疯子办事从不拖拉,这回在磨蹭什么?
想来想去明楼也没什么确定结论,也许这本没什么大不了,可放在疯子身上任何些微的不同寻常都让他不太放心。  
抬眼看到阿诚正在等他反应,明楼不动声色说:
"既然如此,待会通知明台一声吧。"
阿诚坏笑了一下,伸手去拿明楼桌子上的话筒。
"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他。" 
明楼抬手看了看手表。
"有点早吧,那边天可还没亮呢。" 
"这可是他让我一有消息就通知他的,"阿诚故作无辜。
明楼对阿诚的幼稚报复嗤之以鼻,阿诚不以为意,还对明楼眨了眨眼,让他等着看。
出乎意料的是,电话还没响到第二声对方就接起来了,快得让阿诚猝不及防。 
"你这是没睡还是刚起啊,一直守在电话旁?"阿诚忍不住皱眉。
"阿诚哥?你那边怎么样了?"明台的声音不是很有精神。 
阿诚与明楼对视一眼,想调侃的心也没有了。 
"查到了,王天风三天前就到巴黎了。"
明台眼神一滞,手不自觉握紧话筒。   
老师已经来了,却没来找自己,为什么?
"阿诚哥,你确定你给老师的地址没错?"
"我的小少爷,你这是在暗示我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吗?"阿诚快要受不了他,"再说了,家里的别墅大哥当年又不是没带他去过。" 
明楼挑了挑眉,椅子转了个方向,一脸这可与我无关。  
电话那头长长地沉默,半天没有声音,阿诚唤了两声,心里有点不安。这就闹上脾气了?
"人都过去了,你有什么可急的,兴许是先办别的事,空了就会去见你。"阿诚劝说道。
还是沉寂,那边的人也不知在干什么,阿诚耐着性子又等了会儿,话筒里终于又传出声音。
"阿诚哥,大哥在你身边吗?我想和大哥说话。"
  
巴黎
这片华人聚集地区大多饮食店的环境都不太好,对比之下这家算还过得去,至少窗明几净,颇有格调。王天风坐在角落里,大半个人藏在阴影中,很不引人注意。通过不远处的落地格窗能瞥见窗外行人车马纷乱,仿佛窗子后的时间比外面的世界慢了很多。          
曾经有过一段时期每天都要在这座城市中穿梭,如今这座城市也许比记忆中变化了些,但终究还是让王天风没什么特别留恋,更别提无论待多久都不会有的归属感。王天风一直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他也从不认为自己会在这久待。     
以前总以为自己会死在沙场,是以从未认真考虑将来,可现在所有曾经无暇顾及的东西通通都要面临了。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时代,一切都与自己过去十几年所熟悉的完全不同。王天风冷眼看着这座城市的熙攘,仿佛所有这些都跟自己没有丝毫关系一样。       
对面唐突坐下一个人,王天风看到对方的脸,眼中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柔和。 
明台拿过王天风的茶杯一口饮尽,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时侍者端来一盘蛋糕放在他面前,明台毫不客气狠狠叉上去,大块送到嘴里。自始至终明台的眼睛一直牢牢盯着王天风,目光恶狠狠。
王天风觉得好笑。  
"你这是饿多久了?"  
明台气呼呼地一叉到底,他从昨日到现在不停奔波于几个王天风当年在巴黎惯常去吃饭的地方,自己根本顾不上吃什么,刚才一眼看见王天风,紧绷的精神一下子缓下来,才感觉到饥肠辘辘,已经饿得不行。 
"为什么不来找我?"明台嘴里的蛋糕还没全咽下去,正好含混地掩饰了话语里的委屈和怨气。   
王天风微微笑了笑。 
"有什么关系,你这不是来找我了吗。"
"那我要是没来呢?老师会来找我吗?"明台停下动作,拿着叉子的手不由得紧握。
王天风表情不变,注视着明台,良久。 
"会。"   
明台的眼睛瞪大,随即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头,连日来的躁郁不安竟迅速地被这一个字给安抚了,就好像这些天的担心都是多余,自己错怪了老师似的。  
一直埋头把剩下的蛋糕吃完,明台把盘子推到一边,抬头撞见王天风深沉的目光,突然觉得有些局促。  
王天风温和纵容的表情里面好像有点什么让明台直觉不喜欢。
无论怎么说,老师到底还是来了,这让明台由衷开心,至于到这之后迟迟不来见自己,其背后原因明台也未尝不能猜到一二;可经历了这么久的等待与这么多的劫难,两人终于能够得以再见,明台不想破坏这难得的重聚。      
所有的话只要人在都可日后再说,此时明台必须抓住最重要的。     
"老师,您现在住哪?"   
这个问题倒是容易回答。  
"就在这楼上。怎么,想去看看?"
"一会儿我帮老师收拾行李。"
"你想做什么?"
"带老师跟我回去啊,老师总不能一直住旅馆吧。"明台说得理所当然。
"我凭什么跟你回去啊?"王天风半开玩笑的语气。 
明台看着王天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就凭这么多年,我心意不变。老师呢?"    
王天风的手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看得出来,明台不但心意没变,而且比过去更加咄咄逼人了。   
明台当然想知道王天风的想法,但是王天风若不回答也是意料之中。前面被老师暂时安抚了躁郁,明台可以不急在这一时,只是行动上是丝毫不打算让步。          
"老师要是不喜欢我家也没关系,您去哪我就去哪。"明台边说边盯着王天风的反应,又低声念叨一句仿佛说给自己听,"反正这回老师别想逃。"   
明台一脸坚决,分明没得商量。万里之外,天地高远,这小子摆明就要任性妄为了。王天风看明台谨慎戒备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
"谁说我要逃了?   
明台眨了眨眼,反应过来话中之意,心跳突然加快。
"老师,你是说——"明台又惊又喜,可又不敢置信。
王天风看了看明台,觉得一时难言,想了想,伸出手去,如第一次见面一般覆在明台手背上拍了拍。明台心中一动,情不自禁反握住王天风的手,眼神晶亮。 
"老师……"   
这么久的坚守仿佛在一夕之间全都回报了,心酸与欣喜哽在喉咙里,明台难说出话。感觉到眼中湿意,明台赶紧低下头,视线死死盯在两人紧握的手上,嘴角不由自主扬起。 
看着明台激动神情,王天风心中百感交集,他不知道以后的事情会朝何处发展。知道不该如此,内心的矛盾一刻也没有停止过;也许这个决定终究是错,但历尽艰险的重逢太过不易,在这之下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一周之后
"大哥,明台刚刚在电话中说巴黎的事务想让王天风参与。"  
明楼从桌案上抬起头,眉头微蹙着看向阿诚。  
"他自己决定的吧?疯子对商业的事从来没兴趣。" 
"我也不知道,但是既然他跟我们打招呼了,可能王天风也同意了吧。" 阿诚不着痕迹地回避了明楼的视线。    
明楼若有所思地把手中东西放下,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一语不发地想了一会儿之后,突然问阿诚: 
"你还记不记得疯子说他打算在巴黎待多久?"
阿诚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这怎么能问我,他去巴黎的事都是跟你说的,我可不知道。"阿诚赶紧撇清。
明楼回想了一下,这倒也是。当初明台拜托他邀王天风去巴黎,他以为不过是两人劫后余生见面叙叙师生情,无外乎小住一段时日,现在明台竟想给王天风安排营生,这说明王天风要一直待在巴黎了?这让明楼有点难以想象,明台怎么说服他的?
"明台还说了什么?" 
"还……"阿诚犹豫着,小心看明楼脸色,"他让我转告你,他和王天风在一起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阿诚的脸上明显不安,"就是王天风现在住在他那吧。"  
"这事之前都说过了还用得着再强调吗?"明楼忍不住语调升高,"原话!"
阿诚不自觉吞咽了一下,赶紧回忆。  
"帮我转告大哥,我和老师在一起了。" 
"然后呢?" 
"然后……就告别挂断了。"
明楼几乎不可置信地瞪着阿诚,阿诚赶紧低了低头,感觉这屋子的温度瞬间下降了很多,脊背有点凉。
明楼扯开自己的领带,头几乎是瞬间就疼了。
"这个混账小子!" 
"大哥先别生气,可能不是你想那样,也许就只是句普通的话而已。"阿诚安慰道。
明楼冷笑一声。  
"我倒希望是我想得龌龊了。"
明楼回想王天风去巴黎前前后后这两人的表现,再联系到抗战结束后明台第一时间告诉自己与程锦云已解除婚约并坚决拒绝任何其他安排,心中那隐隐感觉到的怪异仿佛找到了合理的答案。 
"那个疯子,他怎么敢!"明楼几乎是恨得咬牙切齿了。
看到明楼真的动怒了,阿诚站在一旁不敢多说什么,以免火上浇油。
"你去趟巴黎。"明楼突然转向阿诚。
"啊?我去做什么?" 阿诚有点吃惊。
"看看情况。"明楼一脸你知道的表情。
"我,"阿诚连忙摇头,"我不想去,多尴尬啊。" 
明楼眼睛一瞪。  
"那难不成要我去?"
看阿诚仍是一脸不情愿,明楼又进一步劝哄道。     
"组建分公司不是正遇到点麻烦吗,你可以借口去处理,这样的出现就很合理啊。"
阿诚有些哀怨地看了明楼一眼,大哥真的决定了的事,自己哪次能够拒绝。
"好吧,"阿诚认命地叹了口气,"我该什么时候去?" 
明楼目的达成,眼睛一亮。 
"明天。"
 
阿诚到巴黎的时候是晚上,站在自家别墅外面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用钥匙直接进去,而是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里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阿诚哥?"明台有些惊讶,随即紧张地向阿诚身后看了看,"大哥也来了?"
"就我一个人。"阿诚没好气地说。
明台明显松了口气,拉阿诚进来,两人从玄关走向里面。
"阿诚哥,你怎么突然来啦?"明台小心翼翼地问。
阿诚站住脚步,一副你还好意思问我的神情看明台。  
"你以为我想来啊,还不是因为你,没事胡说八道什么。"
明台一阵心虚,刚想说点什么,却被楼上开门和走动的声音打断。
阿诚和明台都抬头向上看,只见王天风从二楼走廊走出来。看见是阿诚,王天风微微皱眉。 
"王先生。"阿诚违心地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王天风面无表情地微一点头。
"你来了。明楼呢?"
这场面这语气,真不知道是在谁的家里了。  
"大哥还在香港,这次派我过来是处理分公司的事。"阿诚仍旧维持好表情,"王先生在这还住得习惯吗?"
王天风嘴角显出些嘲讽。
"我反正不挑剔。"
阿诚在心里默默翻了下眼白。 
三人站在那里一时无话,气氛有点尴尬。这也不是故意,以往王天风都是直接与明楼对话,和阿诚本就交情不多。 
"那你们谈吧,"王天风看看阿诚,又看看明台,"我先失陪了。"
王天风转身回去。直到听到关门声响,阿诚和明台才觉得心头轻松了些。
与明台面面相觑,阿诚叹了口气,拎着行李转身向自己房间方向走。
"阿诚哥你的房间好久没住还没收拾呢。"明台赶忙说。
"跟我进来。"阿诚站在门口头一偏,示意明台跟上。
明台喉结滚动了一下,硬着头皮上前。  
阿诚关上门从里面锁上,随即脱下外套挂起来。
"阿诚哥,坐这么久的飞机你肯定很累了,你先收拾完休息吧,有什么事等你起来之后再说。"明台十分讨好地说。 
"是很累了,所以你就给我老实点。"阿诚在沙发上坐下。
明台撇了撇嘴,不太情愿地走过去,在阿诚右手边沙发坐下。
"你说那话到底什么意思?"阿诚板起脸。  
"就是……"明台显得不太自在,"就是和老师在一起了呀,阿诚哥你听不懂啊?"
"你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谁能懂啊。在、一、起,什么叫在一起?" 
这回明台的脸微微热起来,难得地有点难为情。 
"就是要共度一生那种。"明台声音变小。  
阿诚捂住了眼睛。灾难。 
明台偷瞄阿诚一眼,见阿诚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心中又觉得不服气,至于吗!
"我的小少爷,小祖宗!"阿诚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气急败坏地说,"你这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能不能清醒清醒?" 
"我怎么不清醒啦。"明台气鼓鼓地反驳。
"那个是王天风!那个疯子,你老师,男的!"阿诚痛心疾首," 道理还用我跟你说吗?你怎么能和他在一起!"
"阿诚哥,如果你是专门来泼我冷水的就不要说了。"明台不高兴听到反对。  
从小到大家里对明台的说教其实从来没有阿诚的份,阿诚顶多只帮大哥身体力行的教训过他。此时大哥不在,只凭他是拿明台一点办法都没有,明台根本不听他的。
"好,我是管不了你,你自己跟大哥说去。" 觉得自己这气都不顺畅,阿诚伸手扯开自己的领带。
"阿诚哥——"听到阿诚说大哥,明台赶紧撒娇讨饶。  
"怎么,知道怕了?怕就别做啊。这回我可不敢帮你,不然我怕他连我一块儿灭了。"
明台颇为不忿地看阿诚。 
"哼,没义气,不帮就不帮,我就不信他还能打死我。"
听到这,阿诚若有所思地转向明台。  
"要不,把家里衬手的东西收一收?"   
"不,不至于吧。"明台苦着脸。 
想到明楼大概会气背过去的样子,阿诚看着明台的目光多了点同情。
"我觉得至于。" 
"呃……"  

王天风第二天再见到阿诚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两人在客厅遇到。 
"休息好了吗?"王天风的视线从报纸上抬起来,很自然地问。
阿诚的脸僵了一下。
"还好,还好。"这真是笑得勉强了。 
王天风仿佛随意看了阿诚一眼,阿诚强自镇定,内心叫苦不迭。这太尴尬了。
"中午有人做饭?"阿诚赶紧找点话题。
"明台在做。"
"明台?"阿诚有点好奇。明台这会儿居然这么乖?
"手艺是还比不上你,不过也还行,进步很快。"说到这里,王天风的表情明显柔和了些。
阿诚后悔提了这茬,听到这话由王天风嘴里说出来,的确有种泼出去的水的忧伤。 
阿诚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我去帮他忙。"阿诚径自逃离了客厅。
进到厨房,见明台专心又快乐地左右忙活阿诚就有些气闷,以前让他到厨房帮忙都勉勉强强,哪见这么殷勤。
"你呀!"阿诚上去在明台头上敲了下,心里恨恨的。
明台冷不防被敲,一脸摸不着头脑。
"什么?什么呀!"

吃饭的时候,从阿诚的角度来看,谢天谢地一切还算正常。明台偶而对王天风殷勤,但王天风倒是反应很淡,也不多话,一如他以前认识的毒蜂,并没有变成另一个人。有那么几个瞬间阿诚甚至觉得,这两人之间可能也并没有什么,没准只是明台瞎想。
王天风和阿诚都格外沉默,左右看看发现自己不受搭理,明台也就渐渐不怎么出声了。这顿饭吃的是越来越安静。
王天风首先吃完,也不打什么招呼就径自离席了。明台看着王天风上楼,赶紧回头扒了几口饭。
"阿诚哥我也吃完了,一会儿碗你收拾啊。"
还未等阿诚说话,明台嘴一擦就跑了。
片刻功夫餐桌旁就只剩阿诚,阿诚看着饭碗,只能叹气。

听见声音不大的敲门声,王天风已经知道是谁。
"进来。"
明台伸进来个脑袋,略踌躇一下,看王天风没什么反应,还是推门而入,回手顺便关上了门。
"老师……"明台在王天风屋里阳台窗前的椅子上坐下,低着头嗫嚅说道,"我是不是做错什么啦?"
"为什么这么问?"王天风不由得看明台。   
"因为,自从阿诚哥来老师就对我有点冷淡。"
"冷淡?谈不上吧。"王天风想了想,只是正常而已。
"我总觉得……觉得,"明台盯着自己交叉握着的双手,"老师您是不是不愿意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明台说完不安地抬起头看王天风,王天风于是了然。
"原来你告诉他们了,难怪阿诚突然过来。" 
"他们是我的家人,不会在外乱说。"明台赶紧解释。   
"我知道。"   
看王天风面无表情,明台的心里更低落了。   
"老师不希望我说是吗?"  
明台从心里认真对待两人关系,是以就算明知会有重重麻烦仍选择告知家里,不想偷偷摸摸见不得人一般。只是王天风在阿诚面前仿佛与自己并没这层关系的样子 ,这让明台心中微微刺痛,不知王天风究竟是如何看待他。
"这倒不是,说了就说了。"王天风从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人,明台若是承认,他也绝不会否认就是了。
听到回答,明台心里顿时轻松了些,老师并没想否定两人的关系就好。  
"老师,您和我在一起没什么不对,您不必觉得对不起我家里。我都是成年人了,可以为自己负责。"剩下的,明台就只能想到这个原因了。  
王天风瞥了明台一眼,仿佛是觉得明台太天真,也不说什么。 
这时门外一阵脚步声从楼梯一直上来,门内两人都停下。 
"是阿诚,找你的。"王天风说。
果然,脚步停在了明台房门外,随即响起敲门声。  
"可能有事找你,你去吧。"王天风示意道。
本想再多说些什么,可阿诚哥的确找他,明台只好先作罢。对王天风点了点头,明台站起来走了出去。 

虽然阿诚只是找个借口过来,但这边公司也的确遇到点难办之事,明台经验尚浅,不如阿诚游刃有余,接下来两天阿诚真的都带着明台在外跑动。明台忙起来就忘了其他,直到第三天早晨下楼看见自己大哥坐在餐桌主位,整个人都懵了。 
"大,大哥?"明台惊得说话都不利索,"你什么时候来的?"       
明楼只一抬眼,明台仿佛看见肃杀之气化为实体,当即膝盖有点软,情不自禁伸手去握楼梯栏杆,却觉后腰被人扶住向上一提。明台转脸一看,老师正站在身边稳稳撑着自己,也是冷着脸。     
感觉有点窘迫,明台赶紧笔直站好。王天风放开明台,径自走向餐桌,明台只得谨慎跟了过去。
"大哥昨晚到的,我去接的他,回来时间太晚了,没惊动你们。"阿诚努力显得平常,虽然眼前的气氛已是不能更加紧张。   
王天风一如往常坐在离主位最近的位置,与明楼正侧相挨。
"过得不错啊。"明楼仿佛漫不经心地说。
"还算凑合。"王天风也似很随意。
"你还打算待多久啊?"
"怎么,心疼你明家的米了?"
"米你随便吃,兰草不许碰。"
王天风面露嘲讽。
"你说得算吗?"   
"这是明家,我说了不算,难道你说了算?"  
"明长官,不——明董事长,真是官僚惯了,只可惜我不是明家人,不受你管。" 
明台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一个劲给阿诚使眼色。阿诚被明台瞪得没办法,只好勉为其难打打圆场。
"大哥,先吃饭。"阿诚好言劝道。  
听到阿诚说话,明楼脸色稍缓了些,冷哼了一声,拿起筷子。
下一刻,王天风和明楼的筷子都停在半空,两人的目标是同一个炸春卷。
空气里仿佛能听见火花溅射噼啪作响,明台忍着过速的心跳手疾眼快给王天风另夹了一个。 
"老师,吃这个。" 
王天风这才作罢,收回筷子夹自己碗里那个。那边明楼却气结,阿诚一看不好赶紧麻溜地一连夹了两个扔明楼碗里。  吃饭,吃饭。阿诚无声地安抚道。  
明楼瞪着眼睛和阿诚互相几个视线来回,终于忍着不痛快,低头先吃饭。再没人先说话,这一顿饭下来吃得明台生不如死,大气也不敢喘,王天风倒是吃得镇定,只是今天饭量明显小于平时,可见吃得镇定不代表吃得舒服。 
"明台啊,一会儿公司有事情需要办,你和阿诚去一趟。"明楼擦了擦嘴,这算吃完了。
"今天休息日,谁能给我们办事啊,我不出去。"对于明楼明显支他出去这种行为,明台很警惕,他不放心在这种情况下让王天风单独面对明楼。 
阿诚咳嗽了一声。  
"是仓库租赁的事,之前那家条件苛刻,我又找了另一处,你跟我去看看。"
"那也不用非得今天吧。"明台皱着眉头小声抗议。
王天风转向明台,虽仍没有什么表情,但语气却是温和。
"既然是正事,那你就去吧,不能老是由着自己的性子,不分轻重。"
明明是说教的话语,偏让人听出了宠溺的味道,明台每每最吃这一套。
"那好吧,老师。" 
明台虽然嘴上答应,眼睛却不住地看王天风。王天风用眼神安抚他放心去,不必担心。
看着自家一向不服管教的小弟对疯子这般听从乖顺,明楼心中气结。在一旁看着明楼脸色的阿诚赶紧站起身。 
"好了,明台你吃完了就去收拾一下,我们得早点出门。" 

半个小时之后,明台终于被阿诚拖出去;外面刚传来汽车开动的声音,王天风的房门就被推开了。 
"进来之前也不知道先敲门,明董事长的家教都被狗吃了?" 
"这是我自己家,我爱去哪里就去哪里,用不着谁同意。"
"行,你的家,你自己慢慢待着吧。"
"站住!"
"少拿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家里没有别人,屋子里火药味浓烈。
"这种语气?我还这种行为呢!"
明楼上前一把揪住王天风衣襟。
"那是我弟弟,你怎么能动他的主意!"明楼恨声说道。 
"带学生带成情人,还是男学生!真有你的疯子。啊?有你这样的吗?"明楼真是被气狠了,从听说这事之后就憋着火。   
在其他任何时候,王天风绝不会由着明楼在他面前撒野,可这一次王天风难得地只能瞪着明楼,没有反唇相讥。这件事,王天风自认理亏。
"事情到这一步,我无话可说。"
若是王天风对两人关系有半句反驳,明楼非得和他好好打上一架,可王天风就这样认了,明楼反而拿他没办法。瞪了王天风一会儿,明楼一把放开他衣襟。  
"看来你是决定了。"明楼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平复着气息。
"这不由我。"
"不由你难道由他?"明楼声音提高。  
"只要他坚持。"
"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你敢说你没私心,你敢说你不想要?"
王天风一语不发。 
明楼走到王天风身边,一脸痛心沉重。       
"这条路太难、太难了,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他。以社会对这种事不包容的态度,如果事情公开,就算你自己孑然一身可以什么都不怕,可你知道这对明台的将来意味着什么?他还这么年轻,你非要让他有朝一日面对这些?"
王天风还是一动不动,明楼一语正中他痛处。
"我知道。"声音很低,几乎只有气声。
"你知道,那还要这么做?"    
王天风的目光些微颤动,明楼知道他心里远没有表面维持的那样平静。    
"面对明台,我说不出拒绝的话,这是我欠他。"王天风缓缓说道。
明楼冷笑一声。    
"你觉得欠他所以你不能拒绝,你当这是卖身偿债吗?王天风啊王天风,你真行,你是不是还觉得你牺牲你伟大?"  
王天风的脸上阵红阵白。明楼看他如此,心中其实有点怜悯。王天风一把年纪,他也不想扒光他脸皮,只是王天风这番糊涂话也实在让他生气。眼下王天风空门大开,虽然心有不忍,但事关明台,他不能就这样放过王天风。 
明楼走到王天风身边,侧目而视。    
"疯子,如果在你眼里你和明台的关系只是这样,那我劝你一句,你还是别耽误明台了,趁早斩断。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你若想不出办法我可以帮你。"明楼让话语中的傲慢明显到刺耳。 
这类话王天风曾拿来调教过许多学生,却没想到有一天会轮到自己,也算可笑。其实并不用明楼多说,对于像他这样一生克制的人来说,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理智时时在跟他分析利弊,告诉他,不可以。 
也许真需借明楼之手。
"好,就你来办,他若能回头,我绝不纠缠。"  王天风目光定定看着前方。
明楼不可置信地瞪着王天风,过了一会儿,怒极反笑。自己本想让王天风这颗脑袋通透些,他倒好,被逼急了就直接剜肉了,倒是利索。 
明楼真想把王天风摁倒痛揍,可王天风的回答让他没立场动手。看着王天风,明楼恨得牙痒。 
"轻易就能放手,我看你对明台也确实没多少感情,说实在的,你这种廉价心意,我们明家人根本不稀罕。"明楼一脸不屑嘲讽,"那就这么说定了!"   
话说完,明楼对王天风仿佛一眼都不愿意多看,"砰"地一声摔门而去。 

明台中午回来一进门就急着找王天风,这一上午他在外面总担心老师和大哥打起来。
"大哥,老师呢?"找了一圈不见人,明台问坐在客厅里的明楼。
"出去了。"明楼看着报纸,眼都不抬。
"他去哪了?" 
"腿长在他身上,我怎么知道?"
明台听明楼语气不善,两人一定是争执过了。
"大哥,你跟老师说什么了?"明台走到明楼面前一把扯开报纸。
明楼瞪着明台。这小子没大没小。 
"我能说什么?不过随便聊聊!" 
见明楼明显骗鬼,明台心里急,转身就要出去。
"站住,你要去哪?"明楼一下子站起身。 
"我要去找老师!"明台有点赌气地说。
"你要去哪找?"   
"我——"明台一时也想不出,只是着急,"我不知道,但我一定要去。我不清楚大哥说了什么,但一定不是什么好话。万一老师想不开走掉了,我更没办法找了。"
"如果他因为几句话就走了,你还去找什么找!"    
明台被这句话钉在原地,突然涌上一阵心慌和恐惧。  
明楼话中的逻辑让人无法辩驳,明台回头看看自己大哥,又看看阿诚,目光犹疑无助,一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的样子,看得明楼心疼。     
"他两手空空出门,能上哪去?"明楼放软了语气劝哄道,"大概晚些时候就回来了,你只管在家等着。"
明台听了仍是站着不动,明楼的话完全起不到安抚作用。在明台心里,王天风什么都做得出来。 
"看来你对他真是没什么信心。"明楼又说。 
"当然不是。"明台立刻反驳。 
"不是就回来。"
明台一阵踌躇,虽不甘心,但还是没有再要出去。 
"过来,正好要和你谈谈。" 
明台看了看明楼,心知这一顿说教早晚得来。
"大哥是想劝我和老师分开吗?"青年脸上的执拗已经率先表示他不会听从。
明楼挑了挑眉。
"分开?你觉得你们在一起过吗?"
"当然。"
"他承认过?"    
"他……" 
明台直觉想反驳明楼,可回忆半天却发现王天风好像的确没说过什么明确的话,心中不禁有点慌张。  
明楼一眼看穿明台,冷哼一声。    
"他不过是补偿补偿你从前的牺牲和艰辛,哄你开心,你还当真了?"  
明台心中一动。
"不,不是这样!"
明楼好整以暇,走近明台身边。  
"哦?那你说说你们有什么?你们平日相处像恋人吗?" 
明台不自觉被逼后退。  
"都是你自己的一味要求,你问过王天风他想要吗?王天风待不惯巴黎,也不喜欢生意场,这些你知道吗?他为了你妥协留在这,你以为他高兴吗?"      
明台眼睛瞪大,老师从来没跟自己说过这些。   
看到明台一脸震惊,明楼稍缓了缓,走到明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明台,感情有很多种,就算王天风没有拒绝你,也不代表他会如你所想的那样回应你。他出走你就怕他不会回来,说明你也感觉得到他不属于这里,不属于你。"  
听着明楼的话,明台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胸前的起伏越来越明显。
"不是的。"明台声音暗哑。     
明楼与阿诚对视一眼,阿诚一脸于心不忍,明楼摇了摇头:没办法,必须这样。
"明台,你已不是小孩子了,大哥尊重你的感情,不想随意贬低;可王天风对你和你对他不一样,你必须清楚,勉强得来的,走不到最后。"  
"不是的!"明台猛一挥手,拒绝再听,"不是这样!大哥你什么都不明白!老师和我是一样的,你们根本不懂!" 
他们当然不会懂,他们谁也没有见过王天风临死前的执念,只有明台见过,两次。那样一种震撼和痛心到现在还会不时让明台从梦中流着泪惊醒。 
只一想想,心中就激荡难抑。
过了好一会儿,明台用手抹了把脸,重新抬起头。  
"大哥,我承认我和老师之间还有一些问题,但我会和老师一起去解决,"明台气息微颤,却字句坚定,"我知道大哥是为我好,只是这件事我心意已决,大哥不必再费心了。 "
说了半天,又回原地了。
明楼侧目审视明台,明台眼圈微红,却毫不退缩地迎着他目光,满脸倔强。
"好,"明楼点点头,叹了口气,"我的话,看来你是不打算听了。"   
一直在一旁的阿诚听到明楼这句话心里突然打了个哆嗦。  
"那大姐呢?"明楼声音突然升高,"你眼里也已经丝毫没有她了是吧?"
听到大姐,明台心中瑟缩了一下,不自觉后退一步。  
"大姐对你有什么期盼你不知道吗?放着好好的姑娘家你不要,非要纠缠那个疯子,大姐该多伤心?啊?你对得起她吗?"
明台不能承受明楼的视线,别过头去。与王天风的事,明台不怕明楼和阿诚知道,无论他们是否愿意接受,至少他们不会掉眼泪给他看;但是大姐不同,大姐若泉下有知,真的会很伤心。
明台不肯说话了。  
"还犟是吧?好,"明楼一转身,"阿诚!" 
阿诚眉毛一跳。 
"不是吧?"阿诚难以置信地看明楼。
"把大姐请下来!"  
这下轮到明台震惊当场了。不会吧! 
阿诚看着明楼,眼中带着求情:真要这样?太过了吧。
明楼眼睛一瞪:还不去!
阿诚叹了口气,他哪能拗过明楼。同情地瞥了明台一眼,阿诚噔噔地上楼。
很快阿诚又下来,明台一见他手上抱着的东西就变了脸色。昨晚是阿诚接的大哥,所以他不知道大哥竟真的把大姐带来了。  
在明楼眼神的示意下,阿诚很小心地把大姐的牌位放在客厅正中的小几上,又去忙活着摆上香火。明台完全没想到这个场面,惊慌又无助地看向明楼。
"跪下!"明楼拿出家长威严。
恍恍惚惚地,明台腿一软就直直跪了下去,一点也没想反抗。 
"当着大姐的面,你自己说!"
大姐的牌位近在咫尺,明台愣愣地看着,耳边一片嗡鸣。  
失去大姐已经很久了,但明台仍清楚地记得她的样子。明台仿佛看见自己一向慈爱的大姐正在痛心啜泣,一会儿又拉着自己的手试图劝说自己。心中一酸,明台难过地低下头去。 
"大姐,对不起……"  
面前的地上落了一两滴水渍。明台低低诉说着对大姐的歉疚。  
这场面阿诚不忍见,别过眼去看始作俑者,正撞见明楼眼中隐忍的不舍。 
阿诚有时会觉得明楼与王天风虽极端不同,但在某些地方却出奇地步调一致,例如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又例如对自己和自己所心爱的都狠得下手去。 
明台说了很久,有回忆有想念,唯独与王天风之事全然不松口,一直苦苦表明心意,恳求大姐的谅解和接受。明楼就站在一旁静静听着,直到明台再发不出声音。
"你就在这跪到大姐能够原谅你。"明楼的声音仿佛不带温度,"没有我的允许,你要是敢起来,我就打断你的腿。"
明台头低垂着,也不反驳。明楼整了整自己的领口,转身不再看他,径自上楼。阿诚想对明台说点安慰的话,可瞥见明楼的脸色又不敢说,只得叹了口气,还是跟着明楼上去。

王天风回来时已经是半夜,他本不想惊动任何人,没想到一进门发现客厅里灯大亮着,紧接着就看见明台一个人跪在地上。   
"明台?"王天风走到明台身边。
"老师!"明台本来脑中已经混沌了,此时看见王天风一下子清醒了大半,"太好了,您回来了。" 
明台一脸欣喜。这一下午明楼放他一个人跪着,对大姐的愧疚过去之后脑中就只剩下对王天风的担心了,尤其是随着天色越来越晚,他真怕王天风就此不回来。
看明台不同寻常的神色,王天风突然反应到了。
"你以为我不回来了?"
明台心虚低头。 
"我……我不知道大哥会跟老师说什么,是有点担心。"
王天风眼中有些复杂,就算真要离开,他也不会一句话不说就走。
"其实没有什么,我只是不喜欢和毒蛇待在同一个屋檐底下。" 
见老师回避,明台也不去深究。
"不过你这是——"王天风转向明镜的牌位。 
"啊,老师,这是我大姐。"明台赶紧说。
王天风其实看见了。 
瞥见王天风面色深沉,明台又说:
"我大姐人很好的。"
王天风没理会明台,对着明镜的牌位俯身鞠躬。明台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心里说什么。
"大姐,这就是老师,咳,王天风。"明台挺直身体对明镜的牌位介绍,甚至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这时王天风已经差不多想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明楼让你跪的?"王天风转向明台。  
明台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了什么,又摇摇头。
"也不完全是,我自己也愿意陪陪大姐。我要让大姐接受我和老师在一起。"
王天风沉默了。 
明台突然反应到自己的话听起来可能不妥当。
"不能接受的,又何止是你大姐。"王天风喟叹。
听出王天风话语中的黯淡,明台有些焦急。 
"别人我又不在乎。"
王天风的心被青年脸上的赤诚触动了一下。
目光注视着明台,王天风蹲下身子,视线与明台平齐。迟疑片刻,王天风抚上明台的面颊。
"你和我在一起,日后不知要面对多少世人的羞辱和责难。"王天风眼中情绪复杂。
明台知道王天风的意思,不禁神色一黯。为什么他们都觉得自己没有想清楚,不能承受这些,难道在他们眼中,自己这样软弱吗?
该怎样才能让您明白?
将停留在自己面颊上的手纳入掌中,明台的目光一刻也不离开王天风。 
"经历过那么多次生死,您觉得我还会怕这些吗?那些所谓世人,我受伤,他们又不会替我痛,我开心,他们也不会为我喜,我何必将他们的看法放在眼里。如果谁敢伤害我和我珍视的人,我会毫不犹豫还击。老师,我不是最初那个不经世事的少爷了,您相信我,我会保护老师,保护我们。"   
明台语中的虔诚把王天风灼痛了。 
"可你也无法拥有正常的家庭,没有血脉传承,到老会觉得孤单遗憾。"  
"如果失去老师,我从现在开始就会孤单遗憾,老师愿意看我形单影只,郁郁到死吗?" 
别说郁郁到死,就连现在明台脸上的一丝落寞都让王天风不忍。
"老师,不要再让我想了,这些年我已想过太多,到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疑虑了。"明台伸手去环抱住王天风的身体,贴近上去,低低的气声缠在王天风耳边,"老师,我现在只在等您。"  
微微颤动着,王天风闭上眼睛,感到心脏柔软到难以忍受。
情真、美好、热烈。
无法自拔。
身体自动去回应,王天风将明台拥住,听他在耳边低声倾诉,或温柔,或热烈,所有的话语都在诱哄自己放下顾虑,与他沉沦。 
王天风一生自律严格,明台是他唯一例外;从一开始小小的优待,小小的纵容,到后来越来越多的区别对待,一路破例下去,无法收拾。 
手臂不自觉箍紧,呼吸流连在青年额边和脸颊。太喜欢。
明楼其实没有说错,他有私心,他想要明台。   
 
"老师,其实您不喜欢待在巴黎是吗?"明台终于问出梗在心中的疑问。
王天风放开明台,看进他眼睛里。
"为什么这么说?"
"大哥说的,还说您也不喜欢商业。"
王天风想想自己从未和明楼说过什么,但明楼竟了解。
"谈不上喜不喜欢,主要看是不是需要。"  
不算回答的回答,明台已明白了。 
"老师,我要来巴黎是因为考虑到以后和老师在一起,这边没人认识我们,老师会待得自在一些,于是擅自安排了这一切。现在看来我对老师的心情并没有考虑周全,老师是个传统的人,怕是更习惯故土乡情,"明台抓着王天风一字一句认真地说,"老师,要不我们去香港吧,都是中国人的环境,老师也可以任意选择自己喜欢的事做,或者日后国内局势若稳定好转,我们回国也行。"
明台这一番考量在王天风意料之外。王天风突然意识到很多事情明台已经青出于蓝,胜过自己这个老师了。 
自己应该惭愧。  
看着王天风表情阴晴不定,明台忐忑不安地等着,终于等到王天风开口。
"再看看。"王天风只是这样说。
明台有点失望,但转念想想也觉得这种事需要慎重考虑,并不是马上就能决定。
"好,我等老师决定。"明台笑容明亮。  
看着明台,王天风整颗心都是暖的,也情不自禁扬起嘴角。
气氛变得舒缓自然,明台开始不老实,摇晃着轮流动了动腿。跪这么久,不动就要废了。
"你在这跪了多久了?" 
"从中午……"明台下意识回答。
王天风略想了想,点点头。
"够久了,起来吧,回你房间去。"
"这,老师,大哥还没说话呢。"明台显得为难。
"我在这,你不必听他的。" 
明台略惊讶地看王天风,王天风神情自若,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想象了一下大哥的表情,明台不由得想笑,但还是没有站起来。 
"老师,军队有军队的纪律,家里有家里的规矩,以往都是大姐管教我们,我好想念大姐,不想连她这点规矩都破坏了,就当让我多陪大姐一会儿吧。" 明台脸上虽有倦意,但眼神清澈透亮。    
听明台跟他讲纪律、规矩,王天风心情有点复杂。看来这些年毕竟不是白经历的,是懂事了。
明台突然凑到王天风耳边压低声音说:
"大姐最疼我了,看我跪这么久一定心软,以后我们在大姐面前就光明正大啦。"
明台说着又跪回去,冲王天风顽皮地眨了眨眼,仿佛真有其事似的。
王天风目光闪动,热流哽在喉咙。 
"好,好。"
王天风拍了拍明台的肩膀,自己站起身来。 
"老师快上楼休息吧,已经很晚了。"明台仍是面带笑意看着王天风。
再没说什么,王天风点头,转过身去一步步走向楼梯。在刚踏上楼梯的时候,王天风停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明台心中觉得他会回头看自己,可是却没有。王天风终是没有回头,继续上楼了。  
一直看着王天风进了二楼走廊消失不见,明台松了一口气,同时脸和肩膀都垮下来了。两条腿轮换着抻了抻,又换了个姿势跪着。跪到明早哪有这么容易,以前犯错跪得最久也就是傍晚到半夜,大姐就心软得一塌糊涂,什么都原谅了,果然大哥就狠心多了,这么久了面都不露,也不给饭吃。 
明台突然想起,大哥和阿诚哥一直没有下楼,显然他们也没有吃晚饭。大哥……是真的生气吧。
这些年分开两地虽很少相见,但明台知道大哥在背后为自己做了很多。抗战结束后,大哥本可以做回他的学者,可最终还是放弃心愿,担起家业,只为自己能够继续随心所欲的生活。
是不是太自私了?自己早已是成年人了,怎能总是这样心安理得活在大哥的庇护之下,也是时候多承担些家里的责任了。  
明台抽了抽鼻子,刚才还有点怨念的心悄然安静了。

"大哥,没动静了。"阿诚耳朵贴在门缝,听走廊声音,"疯子直接回房了。"
明楼坐在房中的沙发上揉自己额头。这一天太累了。
"大哥,"阿诚放弃监听,转身走到明楼身边,"是不是该让明台起来了,都十多个小时了。"
明楼抬起脸,虽然精神不佳,但对阿诚的脸色并不难看。
"比你心疼的都忍着了,你着什么急。"明楼抬手示意阿诚坐下。
阿诚坐在明楼旁边沙发,总是不能像明楼一样心定神闲。
"大哥,你说那两人……"阿诚一脸犹豫。
"不知道。"明楼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头向后仰靠在沙发背上。
阿诚心知明楼这一晚是不能好好睡了,于是从柜子里拿出一条薄毯。这小少爷一人受难,全家都不得安宁。
阿诚拿着毯子正往明楼身上盖,明楼冷不防问:
"你说我今天表现得怎么样?"
"呸,真坏。"阿诚一边给他盖好一边说。
明楼闭着眼睛微微笑了。 
坏就坏吧。前路太难,若不坚定,还是趁早算了。

第二天一早,阿诚比平时提早很多下楼准备早餐。这时几乎是天刚刚亮,其他人都没有动静,阿诚走进客厅看明台趴在地上不省人事。 
心中有些惊慌,阿诚快步走到明台身边蹲下查看他情况,却发现他只是睡死过去。看来这小子是折腾得够呛,这样躺在地上,也没个被盖,现在身体很凉。阿诚摇了摇头,先去弄了一杯热糖水,回来把明台拨弄得半醒,趁着他迷迷糊糊给他灌下去。
喝了热的明台身体也舒服了些,眼看着还想躺回去,却被阿诚一把抓住。
"先清醒清醒吧,一会儿大哥就下来了。"
明台恍惚中点了点头,虽然很疲累,但还能听懂话。
阿诚叹了口气,放开明台,自己做早餐去了。
桌子都摆好,阿诚看了看时间,还早。犹豫了一下,虽然觉得不好,但阿诚还是上去叫了其他两人,反正他不信他们昨晚都能睡得好,赶紧起来得了。
明楼是首先下来的。经过客厅,明楼停下脚步看了看萎顿在地上的小少爷。
明台抬起头,脸色青白憔悴,眼睛里没了神采,身体微微发抖,看起来又委屈又可怜。这个样子要是当年被大姐看到,非得捂着胸口心疼到不行。 
明显明家人本质上是差不太多的,明楼神色复杂看了一会儿,最后没好气别过头去,径自走去餐厅,留给阿诚一句"带他过去吃饭"。
阿诚一听赦令,赶紧快步走到明台身边。  
"好了好了,大哥说话了,快起来吧。" 
明台的四肢是真不利索了,整个人挂在阿诚身上,几乎是被阿诚抱起来拖到沙发上。 
"活动活动,多活动就好了。"阿诚扶着明台让他做些屈伸的动作。
明台咬牙动了动,眼角生生逼出了点泪花。阿诚放明台一个人在沙发上折腾,自己去把大姐牌位请回楼上,直到他再下楼明台才缓过来。
明台被阿诚拽去上厕所,顺便洗了把脸,最后终于能够坐在餐桌前。 
拿起筷子,明台觉得脑中一片恍惚,周围的声音都离自己很远,像在水下听似的。直到王天风下楼,走进餐厅在明台身边坐下,明台才勉强聚集了些意识。
"老师。"明台强打精神打了个招呼,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已经面白如纸了。
王天风微微蹙眉,对他点了点头。 
"先吃点东西,吃完上去休息。"王天风说。 
明楼脸上阴晴不定,视线扫过那两个人,但暂时没有说什么。
明台机械地拿着勺子把面前的粥往嘴里送,脑子其实已经没有在转。
接下来一直没人说话,也没有任何两个人有视线交流,直到王天风放下筷子,一句话震惊四座。
"从今往后,明台就跟着我了。" 
明楼"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阿诚猛然呛了一下,转过身去不住地咳;只有明台一脸茫然看着其他人,过了好半天之后这句话才进了脑子。  
"啊?"明台一脸搞不清状况。
这个时候还需要有话语权的镇住场面,明楼冷哼一声。
"你凭什么敢说这话,谁同意你了?"  
"我只是在告诉你,并不是在征求你意见,更用不着谁同意。"
"明台你也不问吗?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尊重?" 
这句果然还是起那么点作用,王天风停下动作想了想,下一刻转过头看明台。 
"明台,你……"王天风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跟我走吧?"   
明台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跟我走吧。
从飞机上的懵懂初遇,到死间那夜的绝望赴死,同样的话,同样的拒绝,却是入了不同的轮回。
明台鼻子发酸,用力点了点头。
"好。"
王天风目光中有某种情绪闪动。
片刻沉默过后,王天风又说:  
"我打算在这里谋个教职,但可能并不容易,如果难以找到合适的生计,我大概会回去香港。"
"老师去哪我就去哪,听老师的。"明台迫不及待说。
王天风微微一笑,对明台点了下头。
"好。吃饭吧。" 
王天风转回来继续吃饭,而明台整个人仍处于亢奋状态,还在努力消化这不可思议的转变。
"这……算求婚吗?"阿诚看了半天,实在忍不住说。   
收到其他三个人齐齐的视线,阿诚赶紧埋头吃饭。明台偷偷去看王天风,王天风仍是神情自若,只是耳朵尖似乎有点可疑的泛红。 
出乎意料地,这一回明楼并没有暴跳如雷。 
"决定了?不改了?"明楼侧目而视。
"托你的福。"王天风目不斜视,颇没好气地回了句。     
其他两人听得一头雾水,只有说话的人知道其中意义。明楼十分清楚王天风要么不轻易承诺,但只要开了口就一定做到,既然用到了"从今往后",那也算一生之诺了。
话说到这个程度,对王天风而言已是不易,总不能指望他再说出些什么情意绵绵的来,是以明楼觉得这样也还算可以了。
明楼气定神闲地用餐巾擦了擦嘴,随后好整以暇端坐。
"看来事情到了现在,我再反对也没什么用了。"
听着明楼平和的语气,大有让这一页翻过的意思,明台眼睛一亮,心中不禁雀跃起来。
"你们两个人要在一起,这辈子都难以像普通情侣那般出双入对,被世人认可和祝福,这一点你们应该有所准备吧。" 
虽然话不好听,但也是事实,明台点了点头。 王天风头也不抬,仿佛明楼的话根本不值一听。  
"只是,我们明家一向光明坦荡,这种终身大事不能藏着掖着,你们要在一起,至少得堂堂正正成婚,彼此都有个身份,不能随便苟且着过。"
"可是,大哥你知道……"明台一脸难色。
"可以在家里举办个仪式,也不必麻烦,就你们两人认认真真在大姐面前行个礼,盟个誓,我和阿诚做个见证,你们的关系在明家就算确立了。世人不认可也不必强求,至少在家里你们是被认同的。"
明台心中一热,一时间感动到无以复加。知道大哥是个开明的人,但是这番话说出来明台发现大哥对他的体贴包容远远超过想象,连他自己都没有想过这么多,大哥实在是能做的都为他做了。
"大哥……"看着明楼,明台眼眶发热。 
明楼安抚性地对他笑笑。 
"你的意见如何?" 
"我当然没意见!"明台赶紧说。
"没问你。"明楼挥了下手。 
明台的嘴撅成一个"O"。  
接下来所有视线都投向王天风了。
再怎么内心强大也没法在三双眼睛注视下若无其事的继续吃饭了,王天风心下叹了口气,也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明楼竟能这样做,这也是王天风没想到的。考验吗?明楼果然疑心病重。
一段不长不短的沉默之后,王天风转向明楼,目光带着些挑衅。
"我同意。"
明台眨了眨眼,随即一脸欢喜。 
明楼仿佛对这回答也还算满意,嘴角显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好,既然都同意了,那就这样决定。什么时候来办好呢?"说这话时,明楼视线转向阿诚。
收到明楼的目光,阿诚福至心灵。 
"香港事务繁多,大哥也不宜离开太久,不如趁这几天大家都在就办了吧,早完事我们可以早回去。不如就定在明天怎么样?今天让明台休息一下,我们还有时间可以准备准备。"
"明天啊,是不是仓促了点?"明楼看了看其他两人。
"不会啊,就我们几个人嘛,也不会很麻烦,阿诚哥会办好的,是吧!"明台抢着说。 
阿诚与明楼对视一眼,互相看到对方眼中无奈笑意。这小子倒是积极。
"是是是,我上午就去采买,你在家好好休息,养好精神等明天就行。"阿诚笑着说道。
"我不,我也要去准备,我——"明台蹭地一下站起来,没想到身体晃了两下,又一屁股坐下。
王天风就在明台身边,伸手抓住他的肩膀把他上身稳住。
"怎么了?"阿诚赶紧从桌子另一边绕过来看。 
明台刚才那样站起,眼前突然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此时被王天风和阿诚按住,只觉得脑中天旋地转,耳朵里嗡嗡直响。  
"太困倦了,又激动过头,我送他上楼休息。"阿诚说。
明台觉得自己还行,还在"我不,我还得去准备"的胡乱推拒,被王天风一句"不好好休息就别办了"瞬间弄得老实,最后被阿诚架起来连扶带拖送上了楼。
虽然没有跟着,但王天风站在楼下一直眼看着阿诚和明台上了二楼,听到明台房门关上才转回身,见明楼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眼下小鬼都在楼上,楼下只有他们两人,四周显得安静。
"想通得挺快,我以为凭你的脑子,你还得再纠结些时日。"明楼若有似无的嘲讽。
王天风冷笑着反唇相讥。 
"苦肉计是明家的家传吧?你们兄弟一个个的真是深得精髓。"
明楼一脸不以为然。    
"苦肉计那也只是对真正在乎的人才有用,更何况,明台这次可不是演的。"
"我知道。若不是他固执坚决,你知道你拧不过去,你又怎么肯同意。" 
"这倒也是,但凡还有别的选择我都不愿意是你。"没有别人在场,明楼大方承认。
"彼此彼此,你以为我愿意和你扯上关系?"
"说到这,你倒是提醒我了,"明楼眼睛闪过一丝精光,"过了明天,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你想说什么?"王天风的声音又降了温度。
"你看,我是明台的大哥,你和明台成婚,从此以后我们的关系、称呼,是不是得变一变?"
明楼笑得如沐春风,在王天风眼里看来却是无耻狡猾。
"你想多了。"王天风语中的温度已经可以让水结冰了。
"我想多想少无所谓,你多想想就行。"明楼神清气爽地从王天风身边经过,上楼上到一半还特意停下回头看王天风,"别绷着脸嘛,记住了,一家人。"  
王天风双手在身体两侧紧紧握拳。
这个混账!

阿诚终于搞定明台,回到明楼房间。 
"怎么样了?"明楼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光会嘴硬,结果头刚沾上枕头就睡死过去了。"阿诚笑了笑说。
明楼点点头。
"跪了快二十个小时,这苦头不小了。" 
"换得这个结果,他这苦头也算吃得值了。"阿诚也过来坐下,"不过就冲着对象是王天风,我是真没想到你能这么轻易放过了。"
明楼揉了揉太阳穴。 
"我是看那个疯子可怜。"
"他还可怜?"阿诚的表情明显在说你是不是开玩笑。   
"以前每次见到疯子,他不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就是正要爬进去,就像个活鬼。他一个人在黑暗里待得太久了,明台大概是这些年来唯一照到他身上的光,如果失去,恐怕再没有人能在黑暗中看到他了,包括他自己。"
阿诚沉默了,他和明楼也是多年在黑暗中行走;想象一下明楼说的那种感觉,阿诚发自内心庆幸自己一直能与明楼互相陪伴,总看得到对方身上的光亮,无论何时世界都不曾漆黑一片。 
感觉到气氛好像变严肃了,明楼转了神情,对阿诚微微笑了笑。
"当然,我可不是只因为这样就把自己弟弟让给他,主要还是明台太坚持了,这小子从小到大只要发自内心想要的东西,哪一样不是非得顺了他的意才成。现在他都这么大人了,我们又不能天天看着他,还能阻止得了他?"
阿诚眉眼挑动了一下。
"话是这样说,可你也太惯他了,还让他们结婚,就算大姐也不会这么轻易答应啊。"
知道阿诚挪揄他,明楼也不以为意。  
"死间计划那时,明台九死一生,我日夜在心中祈盼他能活着,只要他能捡回这条性命,要我怎样都可以。大姐和我操持家业,无非是想让家人生活得幸福,明台和王天风在一起虽惊世骇俗,但到底与他人无害,不算违背正义;既然这是他想要的幸福,我改不了他的想法,那又何必一定要让他委屈。"
"大哥……"阿诚心中一动,不知怎么着竟觉得有些酸涩,随即低下头去。
"怎么了?"明楼察觉到阿诚情绪变化。
沉默了片刻之后,阿诚低声说: 
"没什么,只是有点羡慕明台。" 
"羡慕他什么?我难道还亏待你了?"
"没,没有。"阿诚摇摇头。  
明楼皱了皱眉,阿诚这副样子简直就像在说有。 
明楼不禁回忆了一下,阿诚和明台不同,从小待在这个家就有些谨小慎微的心理,除了家里给予的,他很少主动索要什么,可也因此极有可能有什么想法却不说出来,一直委屈着自己,才会说出羡慕明台这种话来。
"阿诚,"明楼把语气放柔和,"你不必羡慕明台,在我心中你和他是一样的,你若想做什么可以直接说出来,同样的,只要不违正义,大哥都支持你。" 
"真的?"阿诚抬起头,犹疑地看明楼,"什么都行?"
"当然,什么都行。"明楼微笑着点头。
"那,一言为定,大哥可要记住了。"阿诚的表情立刻又生动起来,不复刚才失落之态。
"到底是什么事?"明楼这回真好奇了。
阿诚抿着嘴笑,一脸得意。
"以后再说。" 
明楼皱了皱眉。 
"鬼鬼祟祟。"
阿诚只是笑。 
虽然心中还是有点介意,但看阿诚明显心情好了,明楼也就随他去了。  
"对了,大哥昨晚肯定是没怎么睡,现在去床上躺一会儿吧。"  
"大白天的。"明楼一向不怎么喜欢白日里补觉,总觉得颓废。 
"还以为自己年轻经得起折腾呢?不知道现在身体什么样吗?" 
"你的意思是我老了吗?" 
"你要是不躺就帮我干活。"
明楼挑了挑眉眼。 
"哎,好像是挺困的,要不,我就躺会儿?"
"躺会儿,躺会儿。"阿诚把明楼往床边赶。
直到帮明楼在床上好好躺下,阿诚才心满意足地退了出去。关上门,阿诚看了看时间,紧接着马不停蹄为明台的事张罗去了。 

明台这一觉睡得并不好,睡梦中不时觉得身体冒火,不断散发热度,明台潜意识知道自己在发烧,身体渴望更多休息,可脑中总惦记着有重要的事要做,挣扎着想起来。  
呼吸越来越浅,意识终于从混沌逐渐变得鲜明,明台躺在床上感觉了一下,似乎热度已经退了,于是努力支开眼睛。 
一睁开眼就看见王天风正坐在自己床头注视着自己,明台愣住了。   
刚醒来脑中还不太清楚,一瞬间明台混淆了在军校时曾经相似的情景,自己一醒来,老师这样安静等自己,说出的话却是要赶自己离开。  
王天风见明台醒了,身体略向前倾。明台有些心惊地盯着他的表情,生怕他下一句话和梦中一样。
"想喝水吗?"  
明台略惊讶地看王天风。
见明台还没完全清醒,王天风拿过旁边的水杯倒了水凑近明台嘴边,明台顺势就着王天风的手喝了一整杯。
"还要吗?"王天风问。
明台摇摇头。看看周围,明台想起这是在巴黎,随即完全想起了。
已经和老师在一起了啊……
这回再看王天风,明台莫名的感到心中温暖安定。
"想再睡一会儿,还是吃饭?"王天风摸了摸明台的额头,已经退热了。
"老师,现在几点了?"明台突然问。 
"快下午一点,我们都吃过了,只剩下你。"
"糟糕,时间不多了,我们得抓紧。"明台听到赶紧起身。
"你要做什么?"
"准备啊!明天不是……"明台抓了抓头发。  
"那个啊,"王天风似乎不以为意,"也没有太多要准备的,阿诚都去办了。"
"那怎么行,还有最重要的,得我们亲自去啊。"明台说着已经跳下床了。
"是什么?"王天风不禁问。
"礼服啊,信物啊!"明台叫嚷着去换衣服。
王天风其实很想说不必,可看着明台兴高采烈的样子,又不忍拂了他的心意。
"你先吃饭,吃完再出去。"
明台回头,露出大大的笑。
"嗯。" 

明台拉着王天风一连走了几家成衣店,最后两个人终于选中两套。这两套是一个系列里的,款式与气质都不同,但却有着微妙的相互呼应;这个系列已不是当季最新了,但仍是被明台和王天风同时看中,颇让人感觉命中注定。想到日后两套衣服成双成对挂在柜子里,一看到就想起当日,明台不禁嘴角上扬。 
定下衣服已经耗了大半时间,明台又提议买戒指,结果被王天风拒绝,理由是男人不戴女人的东西。那难道买手表?想法一冒出立刻又被明台自己否定了。王天风当年送他的表还珍藏着,他不想又有别的表取代了那个最特殊的地位。 
王天风看明台苦恼着非要想个信物,无奈叹气。
"要不,拍个照片吧?"  
明台眨眨眼。
"我们?"
"是啊。"王天风别过视线,微微笑了笑,"说起来,特工生涯不能留下影像,距离我上次拍照已经十几年了。"   
彼时我还年轻,你更加年少,我们的世界里还没有彼此,谁又能想到这日后种种。 
明台默不作声,王天风以为他不满意这个提议,回头却见青年满目温柔注视着自己。 
"好,我们去拍照。" 
明台与王天风进了照相馆,两人就换了刚才买的衣服。看了几个布景明台都不点头,总觉得虚假刻意。
"要不去外面?"王天风随口一说。
明台眼睛一亮。
正常拍外景需要预约,这时就显出钱的作用,明台交涉一番之后,成功让摄影师带上相机跟他们出去,就连两个男人一起拍照这样怪异的举动也没有多问。 
两人慢慢走着,还没想好特定目标。 
"去埃菲尔铁塔?罗浮宫?都是标志性的。"明台提议。 
"怎么,就为了证明在巴黎吗?"王天风笑笑,不屑一顾。
两人漫步在塞纳河边,沿岸是形形色色的古典建筑形态,一路走来仿佛踏过整部历史长卷。王天风轻靠在协和桥围栏上远望,心中是多年未有的安稳平静。这般景象王天风曾经并不少见,只能说心境的变化大概与景无关,与人有关。   
王天风在看风景,而明台看了风景又去看他。王天风的后背仍习惯性地挺直,在明台眼中这根脊梁便是他作为军人的铮铮铁骨,从未弯折。此时太阳已斜,王天风的脸上被勾出一圈柔和的光芒,眉眼间尽是温柔舒缓,明台情不自禁凑近一些,想与王天风同浴这一片安宁祥和。   
仿佛心有所感,王天风回过头,正对上明台的目光。 没有丝毫回避,两人深深对视,分毫的表情都显露出只关乎彼此的真实情感。良久,两人相视微笑。   
听到快门声响,两人不禁抬头看向前方,他们的摄影师对他们比了个手势——完美。
无心之举,但两人都觉满意,虽然他们并没有看到画面,但是他们相信对方的眼睛,更相信彼此的心情。
摄影师问他们是否还要继续,王天风看明台意见。
明台略低下头,微微笑了笑。
"不必了,就这一张,一辈子最好。"

阿诚做事一向妥帖,到了当天,窗帘被子之类都换了新,屋子里没有扎眼的装饰;订的蛋糕是明台最喜欢的一家,菜则大多是他亲手准备,明楼难得地打了下手。  
到了时间,明台向明镜牌位鞠躬,王天风与他同时,但更加严肃郑重。
"说点什么吧。"明楼示意王天风。 
王天风瞪明楼。 
"啧,你这人,"明楼无奈摇头,"那明台先来。"
明台在自家人面前无所顾忌,欣然说了相携一生,生死与共的话。
于是又轮到王天风了。  
在明楼和阿诚促狭的目光注视之下,王天风好不容易嘴动了动。
"我心与明台同。"
明楼看阿诚。你说这行吗? 
阿诚一边忍笑一边点了点头。
明楼挑了挑眉。好吧,这次就先放过了。
"都是一家人了,以后有什么事不要跟我这个大哥客气。"明楼一脸真诚。
"还有我这个二哥。"阿诚也十分好意。
明台心里感动。  
"谢谢大哥,谢谢阿诚哥。"
只有王天风的脸黑了下来。  

后来大家一块庆祝,好多年没有这样聚在一起,明家兄弟难得高兴,数杯酒喝到微醺,话也多起来。开始时偶有感叹抗战之年多艰,很多事以前没有公开,如今时过境迁,不要紧的也可以拿来说一说,或亢奋,或唏嘘,在座都颇有共鸣,当然,党派之事大家还是默契地自动回避过去,谁也不提。后来越发肆意了,兄弟三人互扒对方陈年糗事,连王天风也不时加入战团。明台从未听过王天风那么多过往,恨不得抓住自己大哥让他说到天亮。

待一切终于结束,大家各自回去休息,楼下的狼藉先不去管它。直到明台关上自己房门,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不是已经结婚了吗,为什么还和往常一样老师和自己各回各的房间,这和之前没有任何不同啊。
此时明台脑中并没有什么特别旖旎的想法,他和王天风之间惯是风雨肃杀,偶尔的点点温情都弥足珍贵,亲近的想望是有的,但再多的也没什么概念。明台只是觉得这一日明明意义重要,总该有点什么变化证明从此以后和老师之间是真的不一样了。
这样想着,明台溜出自己房间,去敲王天风的门。
王天风开门时身上穿着睡衣,显然打算休息了。
"又怎么了?"王天风闪身让明台进来。
明台关好门,回头走到王天风身边。
"老师,我们都行过礼了,难道不该睡一个房间吗?"明台仿佛单纯不解。 
猝不及防被这样问,王天风顿感脸热,不由得咳嗽两声掩饰。明台问得坦荡,显然没有什么特定行为的暗示,只是王天风想到明楼和阿诚就在隔壁,实在不想第二天看见他们脸上的促狭。
"这件事等明楼和阿诚回去再说。"
"关他们什么事?" 
"不想在他们眼皮底下被抓到把柄。"
明台深感无力,这算什么把柄?都已经在一起了,怎么还得避着家里啊? 
"老师,可是今天……"
明台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想要什么。
王天风看着明台站在那里一脸踌躇,有些苦恼的样子,心下叹气。上前一步,王天风一手环过去扶住明台后腰,另一手按住明台的脖颈,在明台还不及反应的时候覆了上去。
明台心中震惊,最初连眼睛都大睁着,直到感觉对方的温柔徘徊才因抑制不住心中悸动而闭上双眼。从最初的坚定强势到后来的温柔绵长,难舍难分的不仅是唇舌,心也一样。
"这回好了吧?"王天风声音暗哑,气息紧贴着明台的脸颊。
明台点点头,不说话。 
不一样了,这一刻明台明确地感觉到自己与老师之间是真的不同了,流转在两人之间的是真正属于爱人的亲密缱绻。
王天风放开明台,稍微平复自己的气息,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捏。
"那今晚就先回去。"
明台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热度,头不由得更加低下去。
"嗯。" 
直到再关上门王天风才松了口气。转身进屋,王天风无意抬眼看了下镜子,随即不由得苦笑。明台刚才若是抬头直视自己,就会发现自己脸上也快和他差不多红了。

好在怨念的日子没过多久,香港总公司那边正处于关键时期,不能任由明楼和阿诚都长时间不在,是以两天之后二人就回去了。明台在机场对两个哥哥依依惜别一番,转过脸就没良心地高兴起来。家里终于只剩两个人了。 
王天风晚上回自己房间准备拿上睡衣去洗澡,打开衣柜门只看见里面空空如也。王天风愣了一下。
早上还好好的,家里又没别人,猜都不用猜。
王天风想了想,关上柜门,径自去了明台房间。
明台听见门开了,赶紧把手上的书举高,一直挡住脸。王天风没有理会他,直接走到明台衣柜前把柜门一拉,整个柜子里被一分为二,他的衣物全在里面。
王天风打量了一番,什么也没有说,从里面拿出自己的睡衣,洗澡去了。
听到门关上,明台立刻把书往旁边一扔,不断抚自己胸口。太紧张了,自己这样擅作主张,真不知道老师会说什么。
可是,老师刚刚一句话都没说,他是什么意思呢?
明台不安地在自己的卧室里等着,心中纠结。 
王天风洗完澡回来的时候,明台正穿着睡衣坐在床上,看王天风进来立刻不自然地别过视线。王天风走进屋子给自己倒了杯水。
"你要睡哪边?"王天风很自然地问。
明台疑惑地抬头,对上王天风视线,突然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老师在问这张床自己要睡哪一边。
老师对两人住在一个房间没有异议。
以后要共同生活了。
心跳突然加快。明台强自镇定把自己挪到床的左边。
王天风站在那里一杯水喝了大半,然后走过来把杯子放在右边床头。
接下来明台就与王天风对视了。
明台发现自己失策了。
并没有想到会这样顺利,现在离睡觉时间还早,两人就这样面面相觑,避无可避,实在太尴尬了。
看看自己穿着睡衣坐在被子里,王天风还没说什么,明台自己后知后觉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无法正视王天风了;这种氛围太暧昧了,明台心中叫苦,他可没别的意思,老师千万别误会。
王天风看出明台的局促,心中不禁有点好笑;王天风伸手捡起刚刚被明台扔在床边的那本书,翻了几页。
"我念给你听?"
明台惊讶抬头,只见王天风一脸神色从容。明台突然意识到王天风这是在刻意找点事做,给两人之间一个缓冲。
"好。"明台立刻就同意了。
王天风掀起被子一角,自己也上了床。两人将同一张被子盖至腰间,分坐床的两边,身体任何地方都不挨着。
翻开书开始念,王天风的声音放得低沉,一字一句清晰平缓,明台安静地抱着被子听着,完全不打断。
其实除了第一句,明台其它全都没有听进去,心思完全不在内容上,他只是单纯喜欢听着老师的声音在耳边连续不断。最初相识的时候,自己有点怕这个声音,后来这个声音会在自己脑中时时响起,不断鞭策自己,再后来自己对这个声音更多的是单纯的想念,渴望再听见,对声音的主人也渴望再看见,却不知能不能等来那一天。
渐渐地,明台的眼睛开始睁不开,身体越来越向下滑。
大概过了快一个小时,又念完了一个完整章节,王天风停了下来。王天风把书放到床头,回头看明台侧身安稳地躺着。 
明台的被子夹在胳膊底下,整个肩膀露在外面,王天风抓起明台的手臂想要放进被子里,明台却一碰就醒了。
"老师?"明台有些迷朦地看着王天风,撑起眼睛,"我没睡。"
看到明台迷迷糊糊、毫无防备的样子,王天风的心霎时被一种温柔的情愫占据了。
愣愣地看着王天风接近,嘴唇被贴碰了一下,明台一下子完全清醒了。
喉结滚动了一下,明台近距离的看着王天风,同时也能看到他眼中的自己,两个人的神情全都不一样了。
两人默契地凑近彼此,这已不是初次,两人都坦然了许多,发生得自然而然。不同的是当王天风伸手揽过明台,与自己更加贴近的时候,青年的反应暴露了出来。
一瞬间,明台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随即满脸尴尬。王天风反应了一会儿,脸上也有些微的不自然。明台几乎不能面对王天风,挣动了一下想要离开,却被突然收紧的手臂牢固地箍住了。
明台不动了。
过了一会儿,手臂放开明台的身体。
睡裤的裤腰很松,轻而易举就被拉下来。明台被握住那一刻,身体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 
将湿润涂抹开,王天风慢慢动作。大概是因为在王天风面前如此太难为情,明台紧闭着眼,一脸难耐。
不想让青年隐忍着声音,于是附下身去叩开青年的牙关,终于如愿听到青年喃喃低唤。
"老师——"
不知是不是在这种场景之下这个称呼本身带着背德的禁忌感,单这两个字就格外撩人。听着青年不断重复这个称呼,王天风觉得自己也开始艰难了。

顶峰过后,明台侧躺在床上平复呼吸,眼睛微睁着,眼神透着些茫然。王天风自己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明台。这样的亲密行为,两人毕竟都是头一次。
王天风下床拿了布巾擦手,又回来掀开被子去擦明台身上的。明台视线向下,眸色更加暗沉了。睡裤宽松,王天风的轮廓倒没有特别明显,但是洇湿了。
发觉老师也有欲望——对自己,明台突然感到踏实安心,连尴尬也不怎么觉得了。 
明台拉住王天风。 
"老师,我帮你?" 
顺着明台的视线,王天风低头看到自己的狼狈,一时间也感到脸热。
"不必管它。"王天风尽量显得平淡。
"可是……"
"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
王天风回到床上,盖上被子,阻断明台的视线。
不是没有冲动,但两人关系转变得突然,王天风还未准备好在明台面前变成另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样子。
再等等。
明台看到老师神情太不自然,没有再坚持。
"困了就睡吧。"王天风说。
"还不想睡。"经历刚才之后明台其实真的困倦了。
王天风不知道明台为什么明明已经快睁不开眼了,却还是死撑着不睡。
"老师,再念会儿书吧?"明台说。
"还念?你根本没在听。"
"我听了。"
"那你说说刚才讲了什么?"
"我不知道,"明台撇撇嘴,老实承认,"我就是喜欢老师的声音在我耳边。"
王天风眨了眨眼,再没说什么。
伸手拿过床头的书,王天风翻到刚才念过的地方。
十分钟之后,书合上,放回床头。
看着安静伏在自己身边的青年,王天风扬起嘴角,再把他露在外面的手臂收进被子里。这一回,青年一脸安稳,没有醒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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